我所见过的“胡子头儿”邓爷爷（四）

　　我所见过的“胡子头儿”邓爷爷（四）

　　文/于世涛

　　在妈妈刚刚结婚不久的一天，大约掌灯时分，街里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马蹄声和砸门声。奶奶说，又来胡子了。父亲年轻，急忙跳下炕从后门出去，牵着家里唯一的一头大青牛向山里跑去，因为这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

　　奶奶让妈妈也赶紧跟着父亲跑，可妈妈一害怕腿就不听使唤，这时外面砸大门的声音更大了。奶奶忙着下地去开门，妈妈急忙到外屋地灶坑里抓了一把锅底灰抹在脸上，还故意把头发弄乱了遮住脸庞。因为谁都知道这帮胡子不是好货，不光抢东西，见了年轻漂亮的女人也祸害。那时经常闹胡子，奶奶平时教过妈妈躲避胡子的高招。

　　这时，几个胡子已经进屋了，一个胡子高声喊着“上亮子，上亮子”（土匪黑话：点灯），妈妈不懂啥意思，奶奶说，穷户人家，哪有钱买灯油啊！这个土匪手里拎着二龙吐须的马鞭子，照着奶奶上去就是一马鞭，嘴里还骂道，老不死的，赶紧找人给我“掀帘子”去（土匪黑话：喂马）！妈妈见状急忙上前护住奶奶说，“老总，哪家都有老人，再说我老妈正在得伤寒病，她经不起你打呀！”

　　这个胡子听了妈妈的话，照着妈妈劈头盖脸就是几马鞭子，然后就招呼人走了。妈妈多年以后对我说，她当时一点也不感觉疼，就是觉得眼前直冒金花。估计当时是妈妈说奶奶得伤寒病起了作用，因为那时的伤寒病是极强的传染病，胡子也是怕传染上的。

　　“就是这拨胡子，三天以后把村里一个叫小老尤的年轻女人给抢跑了，据说是给胡子头儿当了压寨夫人。”多年以后妈妈回忆说。

　　“跑胡子”（躲避胡子抢掠）是那个年代的普遍现象。“唉，还是新社会好啊！穷日子富日子都好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过啊！”，这是妈妈经常对我们说的一句话。

　　在和邓爷爷的相处中，不知不觉的和邓爷爷学会了一些土匪黑话比如：虎头蔓——姓王，顶水子——姓于，一锅烂——姓周，千里草——姓董，吃饭——啃富，吃饱——肯严，饭碗——撇啦，饺子——飘扬子，富海——喝水，瞭水——岗哨，跳子——兵、警，崽子——小胡子，开滑——走了，书信——海叶子，撒尿——放溜子，点灯——上亮子，出事——褶子了......

　　当时，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天天在有线广播里播放，侦察排长杨子荣和土匪头子“座山雕”在威虎厅里对土匪黑话，一句“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成了我和小伙伴儿们玩耍时的口头禅。这同时也勾起了我对土匪黑话的强烈好奇心。每当邓爷爷从口中时不时冒出几句土匪黑话时，我就缠着邓爷爷追问黑话的意思，邓奶奶就在旁边开口了，“你个老不死的，不教孩子好东西！”每当这时，邓爷爷就闭口无言了。

　　现在看来，邓爷爷也不是有意教我土匪黑话，那是他当胡子头儿时养成的习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