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祖之后

散文随笔 (64) 2022-06-07 14:26:24

  人之喜好乃至本性,不知是否象他们揭示的某种规律那样,到了一定阶段,就会象螺旋一样转回到原来的起点,从而形成被称之为“返祖”的现象。

  混沌初开之时,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世间万物,一字囊括——野。山是野山,地是原野,一切花果树木,鸟兽虫鱼,皆籍野而生,以野而名,并凭其野性强弱优胜劣汰,此消彼长。此时,“野”既是万物之本原,亦是天地之主宰。

  当猿从树上跳下,直起腰来,目光透过丛林望到了远方,世界随即为之一变。从树穴岩居,茹毛饮血,到植谷驯兽,营屋造字,从赤身露体到知羞遮丑,人类以万物之灵长而自诩,渐脱野性,教化文明,继而衣冠楚楚,文质彬彬,视一切粗野之习性、爱好及生存方式为野蛮、愚昧和荒诞。及至人类文明空前繁荣,智慧之光彻照天地,昔日蛮荒之地高楼林立,野草野树野兽节节败退,人们安居华屋,衣锦轻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高诵人定胜天之豪言,开创改天换地之伟绩。当其时也,人已完成全部进化,野性退隐,乃放言人之为人在于与禽兽迥异,慨然自许,怡然自得。

  时序轮回,周而复始;物极必反,返璞归真。如今,人类如蝗虫铺天盖地地占领了世界的每个角落,俨然以上帝般主宰万物,野山野地或被占领或被蚕食,野物野草被排挤得几无容身之地。此时,怪象出现了,人类经漫长进化而消失的野性忽然故态复萌,令人惊叹遗传基因强大到可以跨越千年距离。

  野生食品成为时尚。面对种类极其丰富的食品和琳琅满目的美味珍馐,食不甘味,转而对昔日低级动物赖以生存的野草大感兴趣,对野生动物更是视为珍稀。所有进口之物,只是一冠上野生之名,立即变成包治百病强身健体的灵药仙丹,身价倍增,即使真假难辨也不惜一掷千金。于是乎,荒郊野外,呼朋引伴挖野菜者络绎而不绝;深山密林,围追堵截野兽之声而常闻。更有甚者,为吃活吃鲜,对野生动物生吞活剥,听猴子被生生剜取脑花的声声惨叫,鸭子在烧红的铁板上跳跃发出的泣血哀鸣,心如铁石,颜色不变,其性情之残忍,甚至以超过茹毛饮血的祖先。

  衣着装扮酷肖野人。棉帛丝麻已不足以包裹体毛褪尽的躯体,象远祖猿人一样披上兽皮才会觉得体面光鲜。穿衣也不是为了遮阳御寒和遮羞蔽体,而是仰慕远祖风范,或袒胸露背,或只用破绽百出、巾巾绺绺的兽皮、“草裙”系在腰间。仿佛身体不最大限度的暴露,就如锦衣夜行,暴殄天物;不把野性彰显到极致,就不是远祖嫡传的子孙。还有祖先遗传下来的那头黑发,尽管被无数文人骚客极尽华美之词的赞美,也要将其弄成枯草乱麻,再染成或红或黄的颜色,如传说中的“红毛野人”。据说如此装扮主要是羡慕隆鼻深目一头红毛的洋人。可曾几何时,在我泱泱华夏人眼中,“洋人”只是与禽兽同类的“夷人”。

  居住房屋力求“土味”。尽管自家房屋装修越来越趋于豪华,城市建筑造型也日益多样而且力求别致和夸张,但却对古人居住的茅庵草舍和岩洞树穴心驰神往。不信,你可到一些景区看看,你一定会发现一些用茅草、乱石和经特殊处理成腐木式样的木头包裹的楼房,造型古拙,外表寒伧,但房价不菲。因为里面的配置绝对一流,且刻意做成“土得掉渣”的外表,造价也远远高于普通的“洋房”。这就是所谓的越古越有味道,越土越能让人感觉到返璞归真。

  同类相处崇尚狼性。鄙视温柔,不恤老弱,嘲笑礼仪,崇拜粗鲁,蔑视道义,角力斗狠……非如此,则无人之阳刚和血性。男人追女人,见面就要粗语村言相挑逗,相识三天即要敢牵手搂腰,扒衣扯袖,否则女人定会看不起你,因为你没有男人的野性!没听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对对手,必须冷酷无情,随时保持高度警觉,伺机而起,一哄而上,置其死地,绝不能有丝毫犹豫和心慈手软。必要时也可与狈合作,强强联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个人如此,团队亦然。激烈的竞争中,狼多肉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来那么多温良恭俭让,哪来的互利与合作?羊天生只能吃草,狼天生就要吃肉,这是人类进化过程中总结出的颠扑不破的真理。于是乎狼成了企业的文化图腾,战狼团队成了无往不胜的象征,每个成员都要有独狼本领、饿狼精神,以期在英明睿智的头狼带领下,旋风般驰骋在险象环生的丛林,如此才能以胜利者的姿态拥有话语权利!

  无所顾忌寻“野趣”。不仅野味可口,野性自由,人也是“野”的好,乐也是野的妙。人是最大的资源,也是天生的尤物,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多多占有,只有敢于挑战规则,才能品尝其难以言说的美妙。于是寻花问柳,投怀送抱,“野合”、“野战”激情澎湃,其乐陶陶!豪华的别墅中,公园的草坪上,车站的角落里,路边的小车中……对对“野鸳鸯”何其忘情:一掷千金的富商巨贾,一言九鼎的大官小僚,一身花纹的江湖豪杰,以及衣冠楚楚的君子,花言巧语的浪子,都自有享不尽的艳福,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左拥右抱,好不逍遥!

  ……

  人类野性何以复苏,科学家和人类学家对此展开了深入研究,且据说已取得阶段性研究成果。据初步透露,返祖现象虽然形式多样,其本质皆不脱离贪婪、残忍和无耻。目前其引起的后果大抵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诱发大规模的造假运动。喜吃野草野果,本不足虑,因其虽然并非想象的那么神奇,但毕竟无大危害,有些也确有人们所希望的某种效果。问题是这些东西赖以生长的原野、森林已多被人类占领,致使其种类和数量已越来越少,由此诱发轰轰烈烈的造假运动,人们自以为重金买到了养生的仙草,入口的却是夺命的毒药,长此下去,人类或将于这些甘之如饴的物种一同绝灭。

  二是引发瘟疫流行。野生动物求生的欲望一点不逊于人类,其凶残的本性有时足以令人类自叹弗如,当它们被人类步步紧逼到无路可退时,便会象“人肉炸弹”那样,携带剧烈的病毒冲向人类,不惜以同归于尽的惨烈,对其进行报复!比如最近发生的全球性新冠肺炎,就是它们又一次向人类发出的宣战通牒。同时说明引发这次疫情的野生动物是真的,否则也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三是导致社会秩序的混乱。比如穿衣暴露,醉心野合,前者以丑为美,后者以耻为乐,都可能引发社会秩序混乱。事虽有异,理则同然。穿多穿少,虽属个人行为,于社会本无大害,但可能导致群体审美的倒退,而且极易象病毒一样传染。你看,满街酥胸,遍地白腿,谁能保证胆小者不想入非非,胆大者不以身犯险?又比如,野合野战,既有伤风化,更是对家庭和社会的公然背叛,一旦东窗事发,轻则家庭破裂,妻离子散,重则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至于其他种种,难以一一细述。总之,人类野性不改,则终将天无宁日,直至灭亡!

  听了专家介绍,始而愕然,继而茫然,头脑一片空白,仿佛看见城市已成丘墟,天地一片悄然……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