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儿上的小事

　　茶摊儿上的小事

　　文/于世涛

　　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知青大返城的年代。

　　仲夏的骄阳炙烤着大地。返城女知青小马在火车站的广场边上摆了一个小小的茶摊儿。这和旁边平房里的冷饮店、雪糕车、西瓜棚对比显得非常不起眼，可以说是很寒酸。

　　茶摊儿是用竹竿子搭就的，一块防雨绸遮在上面，下面并排两个长条桌，桌旁放了几个马扎和板凳。喝茶的人明显不是很多，只有几个乡下人打扮的顾客坐在那里一边吃饼干，一边喝着大碗茶。

　　卖茶姑娘小马，也就二十三、四岁，穿一件普通的花格衬衫，戴着套袖，系一白围裙在忙乎着。

　　这时，有个打扮入时的姑娘，拎着一台双卡收录机来到小茶摊前。她丰满的身材上穿着剪裁合体、制工精细的连衣裙，脚踩一双样式新颖的乳白色高跟皮凉鞋，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回头率“唰唰”的。这和旁边的人们比起来，她简直就是个“港商”。

　　这姑娘走到小马身边大声地说：“嗨，这是当上阿庆嫂啦！”小马忙迎上前去热乎热脉的说：“哎呀，美艳，好久不见了，我都认不出你了！”

　　“可不，我现在是太忙了，和同学们见个面都不容易。”说着，美艳还时不时的用手摸挲几下自己的“大波浪”头发：“你说你要个有个，要条有条，要盘有盘，要样有样，至于混的这么惨吗？这么二分、二分地卖大碗茶，啥时候是个头啊？就不能找我给你托托人？”

　　小马浅浅的一笑说：“人和人不一样，我不能和你比。再说了，这自谋职业政府是支持的，也省的我在家里吃闲饭了！”

　　“什么自谋职业？多不体面。你要是跟姐们我一起干，给你介绍一个港台老板……”说到这，美艳往前凑凑身子，在小马的耳朵根上嘀咕起来。显然，后边的话带有几分保密性了。

　　小马的脸“腾”的涨得通红，似乎有些难为情了，便有意岔开话题说：“你这是想干什么去？”

　　“一个港商老板给我一台双卡收录机，咱们这市面上还没有卖的呢，立体声，音质特好。你来听听怎么样？”美艳所问非所答地对小马说。说着，她就打开收录机，里面传出邓丽君的歌曲《美酒加咖啡》。甜美的歌声向茶摊的四处散去。

　　这时，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进到茶摊里，看样子是刚下火车的乡下人。小马赶忙帮着老人放下背着的包袱，又对小姑娘说，赶紧坐下喝口茶吧。接着，小马把一条干净洁白的毛巾递给了正在用袖子擦汗的小姑娘：“给，用这个擦。”

　　小姑娘怯生生的没敢去接白毛巾。老太太站起来说：“不，不，回头再给你用脏了。”

　　“嗐，看您老说的，用脏了可以洗洗，没事的。”说完，小马把毛巾塞给小姑娘，又给端过来两大碗茶。

　　小姑娘刚把擦完汗的毛巾递给奶奶，就端起茶碗猛地喝了一大口。也不知道是茶水太热，还是一下子喝呛了，“噗”的一声，全都喷了出来。恰好喷溅到美艳的皮凉鞋上。美艳低头看了一眼，满头“波浪卷”都要竖起来了：“他妈的，你瞎眼啦？你说咋整吧？”

　　她的叫骂声和她的衣着打扮极不相符，和收录机里的音乐显得极不协调。

　　小姑娘感觉到自己惹了祸，小嘴动了几下，像是要赔罪，又像是要哭。老太太赶紧道歉说：“姑娘，对不住了，都是我孙女的不是。来，大娘给你擦擦。”

　　“算了吧，我䝼受不起!”说完，美艳抬起脚在老人洗的挺干净的包袱上蹭了蹭皮凉鞋，拎上收录机傲慢地走了。小马惊愕的看着美艳逐渐远去的倩影，站在那老半天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