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 (43) 2022-06-07 14:21:51

  (一)

  很多东西,风一吹,它就活了。

  我感冒多日,吃药打针、再喝中药,半死不活地拖了半个月。今天清明小长假第一天,风和日丽,于是决定出去,让自己的生活在久违的郊外重新活过来。妻子说,去鲜花港吧。我说,走!

  今天的鲜花港很是热闹,连同那些花和那些人。是风,让他们都活了过来。

  看得出,大多数人是奔着郁金香去的,她们是这里的主角,但多数还没有露脸,少数性急的,还犹抱琵琶半遮面,作羞答状。

  其次的角色是连翘,这儿一大片,那儿一大片,哪儿都有她们,吵吵闹闹的,然而没人理答。

  再次是樱花,但今年济南人大多去过邹平樱花山,所以,鲜花港的樱花人们似乎不屑一顾。

  至于那遍地紫色的二月兰,虽然多,但我觉得越多越只能证明她们是画面的背景。

  我们进门不久,翻过一座汉白玉砌成的拱形的桥,就步入了樱花大道。右前方一大片紫色的玉兰花十分抢眼,让游人不得不优先快步走过去观赏。红的、黄的、紫的、蓝的颜色都是这样的,她们总是这么招摇,生怕自己被人忽视,就变着法子吸引人的眼球。我也不能免俗,拿着手机对着紫玉兰不停地拍照。

  拍到十分满足了,又随着人群去了南边的小溪两岸,那里的花儿和人更加热闹。但我是有点惜春的情怀的,看到和我们依依惜别的稀稀拉拉的数朵桃花,顿觉惊艳转而伤感,于是给她们拍个照,再悄悄地道个别。

  就在我们看完美景掉头去看北边的垂柳时,恍惚中有颗白玉兰对我“喊”了一声——我扭头回望,呀!好离奇的画面啊!

  因为我第一眼几乎没有认出是白玉兰来,朦胧中只觉得是几只白鸽子在枝头静止地飞翔。说第一眼,其实是刚扭过头仅仅用眼睛的余光看了她一眼——余光就是这么任性,哈~它会给人提醒、给人意外、给人惊喜的!很久以前的一个傍晚,我就发现了余光的这种奇妙之处,我当时是在较为黑暗的房间里用余光看清了自己悬挂在墙壁上的书法作品的,而当我正眼看时,眼前却一片模糊。

  今天,余光给我带来了吉祥的白鸽子,我的视网膜被击穿了,那几束白色的、闪动的光辉直接到达了我的内心,我觉得自己的感觉豁然洞开了。虽然定睛看时,我的理性又告诉我,这只不过是几朵白色的玉兰花在风中飘拂,但我仍然坚信,她们就是白鸽子!

  是风,让白玉兰活了,并且让她们成了白鸽子。

  我确信,风,能让一切都活过来,这也包括我自己的生活状态,虽然从鲜花港回来后咳嗽声是有点加剧了。

  (二)

  风,如果不去吹拂村庄,那村庄怎么会流动起来呢!

  风,首先勾勒出村庄的轮廓线,这是流淌的轮廓线。于是,你会看到村庄在风里流淌,就像静静的小船在河里流淌。芝诺说,飞矢不动,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也是一种宿命的价值交换过程啊——

  风把它的流动传递给了村庄,于是村庄在流动,而风却静止了。这给村庄带来了时间感,不然,它会立即在空间中沉伦下去的。

  风固然静止了,但也因为村庄,它才有了自己的形式,不然,我哪里知道风是什么模样的呢?风是飘渺的,王光乐说:“飘渺的精神如果没有形式这个台阶,将无处下降。”

  现在,我终于分不清风和村庄了,仿佛二者已经合二而一。风获得了“永久性的固定形式”,而村庄则获得了“永不停止的生命过程”(贝德特语),并且两者实现了高度的统一。

  于是,我们探测到了事物的深深隐藏的另外一面——村庄的流动和风的特定的外形。这本来都是存在着的,但我们的直观难以感受。只有在思维的某一瞬间,我们用自己的所谓的“顿悟”的方式,“看”它们的价值交换,“看”它们的相互投影,那深藏的影子才能显现出来。这是我们的一个主动的方式和过程,而风和村庄却全然不知。

  风的形状是多种多样的,你所见到过的一切形状,都是它。

  (三)

  风满意自然之物,而不满意非自然。

  什么是自然的呢?就像亚里士多德所说的,你把一张木床埋在土里,它如果发芽,一定是长成一棵树,比如床是樟木做的,那就会长出樟树,而不会长出一张床!这就一清二楚了,樟树是自然的事物,而床不是。

  风,能让所有的自然之物成长,就是海子所说的:“南风吹木,吹出花果”(《谣曲》)。

  风,也能让所有的非自然之物消亡。

  住着人的村庄,风就让它绵延下去,不住人的村庄,很快会化为尘土。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