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节目

散文随笔 (22) 2022-06-07 12:46:08
  一觉迷迷糊糊的醒来,脱起瘦身,擦下木榻。恍惚间,从学校的那儿,是一阵喇叭里的音乐荡漾而来,细细聆,果真是演着节目。摁开手机,一瞥,哎……都九点了呀,懒虫还没睡醒,怪只怪上了半夜的网,瞎熬眼么,还想捞瞌睡的本呢?
  遂而开始刷脸,安顿瘪肚。其实,说了半天,让你们迷惑了,我是昨儿下来的,因村上要开场什么什么的脱贫会,叫来社上的社长们,理当有我这个“小官”的存在,便一同前去听乡镇领导的悉心讲解。毕后,我把母亲和小儿子送到家里,原就下来管上三年级的小女儿。也不妨再吐吐槽吧,前些天,在陪大儿子到兰州复查病时,怕费钱,晚上住进一家便宜的旅店。谁料,被“蚊哥”免费做了整容。一个本当脸如瘦猴的人,却偏偏弄了一对气球眼,发不发光,眼是自己看不到眼的,惟觉得天就一绺缝,地也一道壑,行人吗,自然在这细长的空间里穿行。难怪一个庄上侄儿的媳妇那天串门下来,见我这副媸样,一时没把持住,就笑得是前俯后仰。不过,还好吧,还好自当今早,眼睛稍有好转,也终于见到大的天了。
  “那就走吧,走”,自言自语着,款步向学校走去。一路上,人流断断续续,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可总觉得,像是他们都对我偷偷地瞅着,我也只管乜嘴笑,但不出声。校门上辍满两头底的小车,长长地列成两排,一辆比一辆好。我的影儿歪过车缝,再一歪,就进了校园。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是什么歌呀,耳熟的,唱得咋如此好听。我伸长细细的脖子,目光窥过了前面人的肩,那舞台上,是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女生在唱,粉红的绸丝裙,于阳光的熠射下,那一道道金色的水珠,闪光异彩。我湎于之中,醉了。这歌里一句句促人神魂飘忽的词儿,浅划心海,如蜻蜓点水,呈出美的涟漪来。可当我正摸出手机摄一张照片时,歌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几句主持人的读白,是场舞蹈的表演,不懂么,我也削了兴趣,挪行几步,那前侧席上,坐着两个曾经的初中同学,穿白褂子,笑着与依旁几个女护士的唠话,不说了,就正襟危坐地欢看节目。我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而他俩也以笑回馈……喟叹之余,啧啧默赞,大雅之堂一坐,谈笑风生,真谓人羡慕人的尖尖哟!
  然而,这时的天气,怪怪的,便愈发晴朗了,几疙瘩棉花团的云,似副水墨画,渐而向四周洇开,仅残下炎日一轮,孑守于湛蓝天宇之一隅,精神甚为焕发,也如同凑来欢庆。
  我痴瞅半晌,倒觉得站立的位置不妥,又绕过校园的前面,踱进楼门,自然而然,便转至欢众席的后方,那临时搭置的大舞台就全然映入眼帘,美观至极。接连几个节目罢后,颇觉得脚下有泛困之意。想坐在楼台歇会,怕被人笑话,终是,见前头几个老党员的缝里,有一闲凳,过去索性臀于其上。反正,也说不上演了什么,兴奋间,皴如树皮的手会跟大家啪啪两下,表示着心底的关切。
  蓦地,身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顿入耳门,“泽珠,今儿你也转下来吗?”我踅过头,一愣,但倏尔又回过神。不蛮你说,来的这人是我的另一个初中同学,他叫黄占月,个儿高高大大。还记得,那时他家距学校较远,与我一样,同属不跟早操的学生娃。所以,见天的早上,我们多会半路晤面,他也常骑着辆自行车,一路脚踩踏板的哧啦声,一路竟要叙话两句,散开时,挥挥手或说一句慢走哟。至吃午饭了,过来过去,还是剩下我们为数不多的几个娃,只得拿出自己的干馍凑吃。有时,吃过尚早,一起就串到操场上呀,校园背后呀!或直接穿越一道树林,去河坝洗洗脚。稍不慎,误了上课的时间,定要遭到老师的惩罚呢,或写检讨或端端地站在教室门口两节课,真难受的。这种令人忍俊不禁的快乐日子,也究竟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他居然中途辍学,一直到后来,一直到我们各自有了孩子之后,再也很少见到他了。像在前段时间吧,我因去镇子上寻点当归苗子,却被他们几个硬扽去到饭馆吃了一顿,我是分文没花呀,罢后,相互间添加微信,才有了网上的连系。可此刻,又到这儿遇到他,心里真是难喻的激动,我忙站起身,握住他的手,“是啊,昨日下来管娃们了,正恰,这迎上表演节目,就撵了过来……咱也看看,比看戏还阔哩……”
  “嗯,我家小女儿要参加比赛,我下来在陪她着,”他抽出一根烟,擎了过来。
  “念几年级呀?”我回谢着接来的纸烟,他就不好意思地又掖进盒里,“还没抽呀?”
  “没抽……没抽过,不会,”我呵呵笑了。
  “你呀……”他也笑了,“念三年级了……娃说他演的节目是舞蹈。”
  “演过了?”“还没哩,估摸也快了。”
  寒暄半晌,或因天气炎热之缘由吧,便起身踱至楼檐下,一场老师的组舞演罢,主持人出场了,说即将演段相声,是金钟镇政府选送的,并让挖度小学的舞蹈节目做准备。我的妈呀,这一镇子的单位都来参加表演了呀?怪不得场势如此之浩然,一时间,倒不知怎么,一种难言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于是,我说,“活人可真快啊……你记,咱俩念书的那几年,你……”说到这儿,压抑的心愫,却语无伦次了,“你我算是好的学生么……可至今都落于这步田地。”
  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难道你要将你的隐伤施于别人?但是,他却不以为然,闷闷阵儿,便似有安慰地说,“是啊,命运难违……也好吧,咱得为娃们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多么识大体的几个字呀,一直以来,是它在暗中与我勉励而不馁。想想自己多少年来,过得破烂日子,那还有什么活头哩。曾经,父母在不惑之年将我生下,省吃俭用,把苦命儿拉活世上,或说盼来他们心中的依靠。从咿呀学语,至十年苦读,肄业后,直坠入稼穑之行。再后来,结婚呀,生子呀。看生活稍许安定了,我的父亲却离我而去,还有我可怜的儿子,病害得是够可怜的呀……这好,天无绝人之路,他总算为这个敝家挣了一口气,休学一季,也自学一季,考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县一中……我在蒙蒙的泪眼里,看着一个个穿得青一色的漂亮学生娃时,心里却愈加悲楚起来。
  终于,欣赏罢他小女儿的表演之后,时间已濒午时,他忙去照看孩子。那我,原一个老样,也只得返回租房,去给娃拾掇饭食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