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黄土高原

散文随笔 (45) 2022-06-07 14:19:48

  地处中国西北最偏僻最贫瘠的这块土地,我不知什么原因,我的先人们选择把根扎在这里,并且世世辈辈执着地坚守着,寸土不离。于是我的降生之地,也毫无争议的就在此地了。睁眼的第一道风景,矮小的屋子,半截土炕墙遮掩不住的平淡的日子。这种对尘世的初始认知,让我在今后的岁月里,与黄土高原相守时,有了一份恬淡无为的心平气和的默契。

  黄土高原孕根育的荒蛮,一种独具的魅力,如尼亚加拉大瀑布可怖的威力,有着不差伯仲的艺术震撼。纵横起伏的山峦,箭形错穿的沟壑,无一不彰显着自然的威逼。穿插其间补

  丁一样的块块塬上,韧劲十足的庄稼与焦阳干旱各亮兵器,进行着旷日持久的殊死搏斗。

  高原上的几株旱榆,独立一旁,像几个冒死的战地记者,它们躯干的年轮上,满满记录着一部漫长的血原腥的历史。

  立足人类栖息的这颗蓝色星球上,黄土高原自认着自己存在的哲理。它从不妄想从它人那里掠夺一片森林,一面湖水,即使再苦也不愿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丑事。这就是我的倔强而善良的母亲土,似一艘载着它的儿女们的船只,艰难地在干旱的波涛中一直前行。

  惯于投机的雨水极少在它坦露的胸怀里落脚,省怕隐私没个藏匿之地;怜美的草木也不甘在它的脊梁上安家,担心长风会剥光衣裳。我高傲的黄土高原始终不屑这些无聊的算计,它从不屈膝向谁乞怜,它选择了独立,选择了刚强。吮吸它干瘪的乳汁长大的我,从来没有因此而嫌弃过它,相反,在我的眼里,在我所有见过的风景中,它是最灿烂、最美丽的。即使迤逦在它身躯上的一条细长的山径,也是我心中一道最耀眼的光芒。

  高原上的人家,不似平原上相互抱团簇拥在一起,却如天上的星斗,零散在山坳里,棋布于塬头上。沟壑把他们划分成一个个孤岛,但并不能算做孤苦伶仃的那种。蒸腾的暮炊晨烟,间或的鸡鸣犬吠,传递着它们的生机,宣示着它们的存在。窑洞的窗孔,闪烁着灵魂的火花,熔铸着高原人金石有声的史诗。立在高岗上雄鹰的隼眼,遥望雷电的家乡,垫言它们的怯懦。

  高原的令我陶醉的东西不止于此。各种山雀,狐兔,虫蛇,增添着它迷人的色彩。狗牙刺,山毛榉,网络着毛烘烘的蜘蛛,各种披着弄人眼花缭乱的外壳的甲虫。高原不只是人类征服的蛮荒之地,也是其他生灵鏖战的战场。

  黄土高原的人,更像无边大海中的鱼,生活的自由、率性。放羊的汉子,一方勅头的羊肚子毛巾,半坎护肤的羊皮褂子,高亢的信天游里没有悲愁的旋律,歌声中的生活如火一样炽热;伺弄庄稼的婆姨,乌黑的绳辫打着彩绸结子,凸兀包满的胸脯,涨满渴望的激情。崖畔沟底的情话,流淌在空旷的气流中。

  信天游还在耳边回荡

  高原上泥土依旧芬芳

  山丹丹花开红了面庞

  我的思念翻过了一道道山梁

  …………

  一个在那山上一个在那沟沟

  咱们拉不上那话话

  咱就招一招手

  …………

  这样的场面中,爱情的宣言最有力量。相比之下,文学作品中的那些类若”山无棱,海水竭,才敢与君绝“的爱情誓言,显得那么的可信度低,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些纸面上的爱情,就像困在监狱中的囚徒,纵有一腔亢奋,却难以释放,任凭他撞得怎么头破血流、声嘶力竭。

  文学中的孤独牲,其根须原是深深地扎在这片土地上。黄土高原的孤独,穿透蓝幽幽的空气,跨过黄灿灿的黄沙,在绿色世界以外的地方,在野兔和猪獾出没的所在落脚。这里有千千万万的人在黄土中生息、歌唱,他们把希望播种在干涸的土壤,创造着人类生存的奇迹;他们把美好剪贴在窗花上,构出一副风景独异的愿景。

  我的黄土高原,我的黄土高原上的父老乡亲,它们用一生的全部,开拓着这里的生命!

  我是黄土高原的儿子,我深深地眷恋着这片土地。听惯了小米在碾盘上讲过的沙哑的传说;闻惯了罐罐茶伴着泥炉中粪火的舞蹈欢唱的醇香;看惯了山丹花,矢车菊,洋芋花混合在一起的热烈。尤其是高原的夜色,和着炕烟中冒起的浓郁的蒿草的清香,攀升到一定的高度,在月亮露脸的一瞬,戛然而止,然后像高空中的凝霜,突然带着月光全部晶莹的重量降落下来,只为倾刻散落在沙枣树上。

  黄土高原,用它浩浩荡荡的激情,展示着百折不挠的力量。无论我是痛苦还是快乐,都能第一时的感受到它的亲吻,它的抚慰。在我的文字与诗中,我必须用尽全部的爱去讴歌它。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它,议论它,能生活在它的怀抱,我就是一个最有福气的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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