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骂一顿也划算

散文随笔 (47) 2022-06-07 12:51:08
  前些天,母亲看管上幼儿园的小儿子,妻出远门打工了,不言而喻,算你也能猜到,原是给人家去挖当归,挣几个零用钱,并且晚上是不回来。这么说,一搭是有伴儿?是的,是一个庄上的老嫂子叫去的。她走的时候,怕我不爱干活,便似有恳求地叮嘱,“一卷多地膜纸的黄芪么,你赶紧挖,有活节了,我多干两天,看能给咱家拉一吨过冬的煤吗?”“好的,好的”。事也遂愿吧,过后果然天晴着,我那两天是蛮有信心,也挖了一大片,回来累的呀,胳膊疼腿疼。怪只怪这辈子成了下苦的命,却落个下三烂的身子,堪受磨难。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还真的,可就在那夜里,竟簌簌地下起雪来,并且是一直地下,足足逾七八公分厚哩,还不得而止。次日清早,我起床以后,开始扫雪、背雪、给猪食、给狗食、生炉子、再自己吃点。想想如此的一个老天爷,该如何去评着他呢。总之,我是累了,雪下得刚刚叫好。我眄下漫山遍野的皑皑厚雪,褪去泥鞋,龟缩于被窝焐着。恰于此时,便听到外面有脚步的硌响声,怎么,咱家的狗咋没咬呢?正酌量着,一个影儿闪进庭院,“哇!原来是妻来了”,我心里暗暗一阵窃喜,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两句,门幔一揭,她就乜嘴笑了,“睡得命大得很呀!”
  “嘿嘿……下雪了吗,干不成啥活儿……”我忙抽出身来,如蛐蟮般的挪动,一伸一展,身子挪至炕沿,那两只脚,不偏不倚,恰好是套进长桶子的泥鞋里,“先坐下烤烤手吧,我给咱俩煮茶去。”
  “不喝……不喝了,走得我热着……挖了两天,就下雪了,见早,老板给皮卡车戴上链子,送我们下山,这才搭辆班车上来……那高山梁上哟,水都是却物,靠车往来拉着,晚上是发电机发的电,电襦子没热劲。一个帐篷,两张大床,挤着二十多个人哩!”妻边换着鞋袜,边给我回话。
  “那条件也够差的,伙食还好吗?”我又一次追问。
  “有啥好的,洋芋炒的臊子,下的挂面,或有时来个洋芋菜盖面。打工的人么,能吃饱就好。但主要是晚上下班太迟,六点半了……哎,眼前已经擦黑一片,”“还是咱近处的人好,把人当人……也好吧,这场雪把你们终于敢来了……”
  这说说笑笑的,随手揭过炉盖,用火钩把炉里的灰烬搅动,再置上铁皮缸子,斟上开水,撮几片茶叶。阵阵儿,茶水就沸腾起来。喝吧,扯展肚皮地喝。一罐子茶喝罢,一人吃了两个馍馍,肚儿便也安顿稳妥。瞅黯云渐渐散去,似有暖阳隐现,雪已停,妻到门外绕达一圈,回来是心神不宁,“那铁叉地里在吗?”“在呀,那么重的,再没往家里拿,”“要不……咱俩挖黄芪走,扫两行雪咱挖两行,黄芪不像当归,又不沾土,”“雪那么厚的,能扫得动吗?”“能呀,我给咱试去,如果等上半天,还不回来的话,你就上来……可千万别窝炕不动弹”。随着话儿,妻换了双泥鞋,拿着绳和扫帚,一跐一滑地转到屋后的阳洼地。我吗,原一副德性,又裹在被窝里。心想:先暖暖再说吧,说不定雪下得太厚,真没有办法,她会回来的。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自然而然,这个时候,往往是摸出手机瞅了。手机好,手机见到我这等有大瘾者,算是对号入座,或者说如同恋着一个美女,那么用心。君子好逑,窈窕淑女,手机却不分妍媸傻愣,只要你甘心愿意,永远相依相偎。不蛮情之言,我以前也曾写过一篇日志叫《可怜的上网人》,里面的故事情节,切实地写着我自己。一个表里如一的人儿,那些不为人知的丢人现眼,匿在心头,别别扭扭。索性呈现无遗,友友们品味,或能收拢一些赞揄的,此等美事,岂又何乐而不为?
  我在湎之中的时候,却忘记了还有别的事儿要干。蓦地,耳眼里“吱……啪……”一下,继而,我的感觉也是挺灵美的,一骨碌爬起,不由得向有响动的地方瞅去~~后门开了。妻背着几小捆黄芪,绕过那半截檐巷,再转到东厢檐台,放下黄芪捆子,是准备要摞在以前挖的黄芪上面。瞅到这儿,我再也不能往下瞅了,得敢紧动身,顺便把破衣柜上放的一双手套掖进兜里,踱出门,到院角寻昨日背过的绳,“还以为地湿着挖不成呢……嘿嘿,你都挖了几捆,”我嬉皮笑脸地说。
  “你懒死哩……你到门外看去,那满山洼,人人家都扫雪挖着”,她沉着脸,瞪了我一下,之后开始松绳摞着黄芪。
  “这打算才要来哩,你却……你真快的,一会儿时间,你就……”“还一会儿时间,两个小时怕过了呀……见你不来,我就下来照你了,”“来了么,怎么不来?”我还无理地狡辩。
  “来哩?你心瞎着,把我一个人弄死,你就舒服好了”,这一刻,妻发的火更大了,再也没敢搭言,肩搭根塑料绳,直接是转过屋后,往地头匆忙走去。而等到她疲惫地摇上来时,我已挖了大半行,却没有拾出黄芪,为的是让她多能歇会儿,“累了你别挖,给咱捡吧,我先挖,”“怕把你乏累,我累得啥?”她站到地头,或真是累着,于是蹲下身来,看我挖得乱七八糟的,忍不住就喘话了,“像猪拉窝,不放得整整齐齐,谁给你收拾烂摊场?”“老婆么,再有谁人!”这么一说,听见她是在“哧哧哧”地笑了,但我也在心底笑,只是故作矜持而未能出声而已。
  大抵,我是有一个怪怪的想法。但凡咱的女人,不生咱的气,被她狠狠地骂上一顿,那也划算呀。
  (王泽珠,38岁,甘肃漳县人,文学爱好者)
THE END

下一篇

栏目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