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不孤独

散文随笔 (39) 2022-06-07 12:52:22
  小屋不大不小,似个长方形,并且长是宽的两倍。一头搭着通床,一头锅碗瓢盆,前面一扇窗,是铁窗,毗邻一扇门,也是铁门,却没有什么高档的锁。凑着旧眼,拧两个铁丝环,低档的锁一锁,心里踏实。锁是挡了贼,但挡不住门口的风,时常悄悄地入,不慎拨得敝幔“哗哗”地响,何时出的,说不上,像是来了就不打算要走了。风来风去的,盛夏时节,方圆的杏果花叶或菜圃田园,所散发出的馨香,却被风儿携来。馨香溢满小屋的逐个陋角,溢满床下床上,同时,也溢到主人的鼻孔里,或累或闲或憨享其梦。反正,出气的鼻孔是不会忙的。
  可此刻,更了季节,风冷飕飕,如醒神的酒,颤栗人魂。
  主人很是粗糙的,也可以说,是个不修边幅的人。老远看,人样样,高高大大。近一瞅,骷髅虫子了。浑身上下,一片寒碜,扣儿多半被系错……噢,说错了,这是前几年的窝囊事儿,这几年是拉链,但拉链多半也坏掉。手叉没底的裤兜,“坦荡于怀”,说是在揽着风度。还真的,前面的人,后面的人,擦肩而过的人,都要回头看。事也有因,太“出人头地”了,“地”且删去,曰为“出人头”了。头是见人的,头上罩一顶帽,不咋的,罩一顶白帽呢?就亮眼多了。看就看吧,俗话说,“丑人最怕美人看”。看头发,看眼,看到嘴周围了,撇着脸儿去,她那时定是这么想的,“切,刺猬的屁股么,扎人呢,”“扎就扎呗,是怎么,也扎不到你的嘴上去,”他心里美滋滋地笑着。
  闲唠半晌,也不是白扯。如此的主人,配如此的小屋,两厢情愿,乐而不疲。那一天里有事没事,他竟在干些什么呀?不蛮你说,穷是穷,他命却不穷,大的孩子长大了,念着高年级,他在看管上幼儿园的小娃,便租下此房。除两个双休日,他见天得从这儿我行我素地出来,穿行在那些见惯的陌生人之中,孩子走四趟,他走了八趟。之后是蹲在小屋,坐一条绳襻板凳候着,在欲死不死的火炉上,熏熏手或暖暖耳吧。壶里的水,冒着热气,“吱吱”地响,声音忽大忽小,如一曲无字歌谣,又似幽幽冥冥之梵音,闻之须臾,他的神儿,不知觉得也随之消沉里头去了,再提不起一点精神。
  “怪呀……一个人的世界,寂寞堆成了山”,他自言自语着,起身是想睡觉了。可他一时半会还睡不着,而先得开始玩会手机。手机这等人见人爱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人为伊倾心,为伊哭,为伊笑,玩得样儿五花八门,玩得热火朝天,玩到尽兴之时,忘了自己是男人或者是女人。他也一样一样的,就那个感觉,而且是个大瘾。他不玩什么快手短视频之类的,他怕人笑话,一个左看右看都不怎么吸引人的眼球的人,敢在网上卖弄风骚?之所以然,他没个玩的,慢慢地恋上安静的扣扣空间,发几个字的心情而已,或写点自己的可怜小故事。玩困乏了或手机电量耗尽的时候,方可罢休,便说是要真正地睡一阵儿憨觉。
  但有时,他也嗜好一个人痴痴发呆,把自己忘乎于喧嚣,忘乎于与世无争。于是,一些怪模怪样的问题,都在他的心里,想来个打破砂锅璺到底。苍蝇“嗡嗡”地飞来,这客叫不请自来,或叫熟客,串门一阵,踅身而逝。过来过去,一屋子暗隐隐的,一个无聊透顶的人,还在念着他的无聊事。蚊香蚊子会怕,苍蝇也不会欢迎,况且,小屋的穷主人或没那点奢侈心思呢,这让它到此一“游”,不无顾虑。而最直观的是垩墙角上的蛛丝网了。断断碎碎,倒像从来就没有补过一样。或许,他的匆匆到来,扰着了正在享受孤独的蜘蛛。不然,那一日里,三餐蒸蒸熏熏的油烟味,自然会呛得它不好受的,岂有在此继续生活之素理。
  那就依了吧。只是,他把上幼儿园的小娃接来之后,小屋里的气氛才显些活跃。因而此刻,还有别人家的小娃也会随之撵来,一院子叫叫喊喊,逐逐闹闹,饭熟了也好好不吃,“这娃娃,明天让你妈下来看管,看你咋样”。小娃就是小娃,管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干嘛,还当撵着圈子,一会儿藏在门后,一会儿藏在檐台下,一会儿直接就钻进床底,出来是一身的土尘。崭新的衣服呀!气得在一院住的那个老汉,边轻掸姑娘的脊背边就骂,“一百多元的衣服呢,昨儿刚换上,今儿却抹成个泥鳅似的,换得急吗?”一顿谩言,一哄而散,或才可以安安心心地叫在一搭吃喝了,罢后歇会,又是送娃们上学的事儿。难免之间,这娃娃偏偏就不吃自家的饭,瞅人家的一口汤也馋得掉涎,终要来幕换饭的场景,促人哭笑不得,料你也生不出个阻碍或什么的方。
  这么说来,这个管娃的老汉,也算是大好人一个。其实,老汉和他并不是一个村的,而是隔着一壁的管娃邻居。老汉爱玩牌,时运好的一天,能赢几个油饼钱,时运不济了,就笑着说,几个油饼让旁人给吃了。他却不爱玩牌,舍不得掏自己的钱,也不好意思拿人家的钱,索性就不玩了。老汉叫上两次,他不愿意去,老汉就骂他是死猫儿搡不上树,男人家么,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整天像个绣花姑娘样的,一个人蹲在小屋,不急死人?
  他嘿嘿一笑,捏着手机,“这不是正玩着呢”。老汉知道他要说的下半句,再且不问,然后笑着寻他的牌友去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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