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犹有姊妹枝

　　山路曲曲折折，走了几十年，自然也生出许多情感来。小道上行人稀少，四周草枯木疏，一个人走着，心里不免显得更加空落。心下索然之际，前面拐角处山脚下，一团绿影一下子刷亮了眼睛。我不禁加快了步伐。近了，近了，原来是两棵冬青。两棵树相距不到两米，容貌极其相似：一样秀挺的身材，青葱的头发，灰色的皮肤，一簇一团，昂然挺立。想它们风和日丽时枝条挨着枝条，如同手牵着手，相依相偎，就像一对姊妹一样相守着;微风四起时，动作一致，一起一伏，井然有序，是那么和谐，那么亲切。看起来，如同两位仙女，翩翩起舞，美妙动人。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一高一矮。高的低着头似乎在倾听矮点的说着什么———是在仰望人间的幸福，还是畅谈自然界的乐趣呢?有时枝条之间啪啪作响，瞧，她们俩正在拍手欢笑呢!

　　捕捉到乡间如此谐和的一幕，我暮然想起《树之韵》里写到的一句话：“在一方水土，养一方水土，如果落在悬崖上，就做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化作一道亮丽的风景。”这冬青树虽然不在悬崖，也不像雄鹰，可总能勾起心里某些情愫来。所谓细小之处见真情，多么感人的一种自然情谊啊!

　　我们人类又何尝不像树一样，需要一个这样至亲至近的挚友，相知相近，无隔无防地倾吐出心声。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有了这样一位挚友呢?而人和树往往又很不一样。树木的站立总是比人高直、真实。当你在金秋踮起脚采摘果实，你是否发现，人也曾尝试像树木那般站立?更多的时候，人是很少有时间站直身子，仰望天空，眺望远方，更多是在注视地面，总在意眼前的小利小弊，而树则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磊磊落落，坦坦荡荡。每一个成长的年轮，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它明白，未来才是一个越变越大的圆……

　　在与一棵树的对视里，我觉得我的思维越发活跃起来———都说社会是个大染缸，染来染去，染出几大群人：文人、商人、贵人、贱人、君子、小人。在物流横溢的年代，各类人为了生活奔波着，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对着树思考过。我想，人，不妨走进树木，一起感知它们根须与根须的伸展，一起倾听它们叶片与叶片的交流，一起品味它们气息与气息的弥散……同时应该知道，树木站立得比人要稳当，它们的行走也比人要深远。有时候，我也会相信，大地就像根须伸展的天空，那些枝梢和叶片像是栽种在天空一样。因此，当我们像树木一样仰望天空的时候，那是在栽种自己;当我们像树木一样行走的时候，那也是在伸展自己。想到这里，不禁豁然开朗，一木为“木”，两木为“林”，三木为“森”。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人是会走的树，争气的人是“人材”，是“栋梁”，不争气的人是“蠢材”，是“朽木”。

　　我抬头再次看看冬青，看到她们在对我颔首。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我知道，更多的像冬青树一样的绿色生命，就在前方等待着……